文/社會服務室 李瓊音社工師
我是先認識朱蒂小姐才認識布朗先生的。因為近半年來，沒有健保身分的布朗先生密集又反覆地入出院，而且醫療費用，都是以近自費兩倍的「國際醫療」方式計價；因此，一次比一次高漲的醫療費用，讓即使不離不棄的幫助著布朗先生的朱蒂小姐，也幾乎快喘不過氣了。其實，朱蒂小姐與布朗先生之間沒有任何的親屬關係，朱蒂小姐只不過是布朗先生教導過的眾多學生之一罷了；但卻因為這一層曾經有過的師生關係，以及布朗先生曾經對朱蒂小姐說過的一段話：「我相信佛祖，更相信輪迴…」，深深的觸動了篤性佛教，且始終懷抱著慈悲信念的朱蒂小姐，不伎不求的幫助布朗先生。她認為，之所以有哪麼多的巧合，會知道那麼多與布朗先生有關的事，包括在布朗先生第一次中風送醫時，院方打電話聯絡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朱蒂小姐。這一切應該都源自於佛祖冥冥之中的早有安排，才會結下與布朗先生的一段師生緣分…。當我充滿不解地詢問朱蒂小姐:「是甚麼原因讓你願意義無反顧地承擔起這個看似不該由你來承擔的責任呢？」朱蒂小姐回答我:「我相信與布朗先生相識的緣分是一種因果循環，或許上一輩子，曾經我也在某處接受過布朗先生的幫助，所以這一輩子我們才會在異地再相識及相遇，讓我有機會為他伸出援手，這一次就輪到我來幫助他了...。我感覺是佛祖讓「我」(而不是別人)認識他，了解他(我的外國人老師)的處境與困難；並且在他最困難無助的第一時間聯繫到我。因此，我就不能袖手旁觀的不伸出援手，這也是我從佛祖那裏體認到與學習來的慈悲與愛!」誰也難以料到，這段聽起來宿命但又充滿哲理的一段話，卻成就了一個艱難又感人的跨國「不可能的任務」。
布朗先生今年80歲，美國籍，50年前持工作簽證來台承接公部門的教育方案工作,但爾後卻因為簽證過期未處理，於台灣非法居留逾30年。據朱蒂小姐轉述，布朗先生曾表示因為太喜歡台灣人以及台灣的生活環境，所以一直期盼能長居久留在台灣；然而，卸下公部門的工作後，布朗先生因未能再取得合法工作簽證而滯台。此後，便以一對一的家教工作為業，當年正好有留學計畫的朱蒂小姐就是因此成了布朗先生的學生。日復一日，原本還能以教授家教美語維持生計的布朗先生,晚年由於體力轉差，就僅能依靠鄰里零星委託教授兒童美語的微薄收入餬口，甚至有時繳不出房租，還得靠朋友、鄰居接濟以及協助處理在台事宜。4年前，因布朗先生多日未出門，鄰里憂心其是否發生意外，因而通報外事警察訪查，發現布朗先生因為突然中風倒臥家中，所幸送醫後才得以保全性命，但布朗先生卻也因此開始臥床，還好有朱蒂小姐招集了一幫學生友人共同協助，才得以在出院後順利入住私人養護中心，相關費用也多由朱蒂小姐聯合其他近10位學生友人協助分攤迄今。
由於經歷過幾次布朗先生接連中風入出院的龐大醫費負擔，這次布朗先生一入院，朱蒂小姐就主動找社工，希望社工協助確認可能需要住院的時間？可能衍生多少醫療費用？以及協助免除以「國際醫療」計價等...。這些未知的問題讓朱蒂小姐憂心忡忡，但更讓朱蒂小姐感到擔憂的還有--未來，布朗先生不知道還會衍生多少的醫療需求？會產生這些擔憂不是朱蒂小姐不願意再提供布朗先生協助，而是害怕只靠自己和幾位朋友的微薄力量，還能夠支應多久？朱蒂小姐真的不敢再想下去，因此才會鼓起勇氣主動求助。在醫院社工的鼓勵之下，朱蒂小姐開始主動與外交部及AIT交涉求助，期盼透過政府官方單位的協助，為布朗先生取得合法居留乃至健保身分，好讓布朗先生能夠無後顧之憂的在台灣頤養天年；然而，從外交部及AIT所得到的回應卻讓朱蒂小姐感到沮喪萬分。據外交部表示：布朗先生想要再取得合法居留，就僅能先出境再入境，別無他法。AIT則表示：倘若布朗先生願意回美國，可協助借貸購買機票的金額，將布朗先生送回美國，再協調當地社會局協助後續安置照顧，但前提是必須先取得布朗先生的同意與授權，以及醫療單位開立的「適航證明」。換句話說，曾有中風病史的布朗先生，隨時都再發生第三次中風的風險，因此應該沒有醫師敢保證布朗先生在長途的飛航旅程中不會再發生血栓；更何況，經過詢問與確認後，布朗先生仍再次表達不願回美國；據此，AIT官員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表示其也無能為力的遺憾。確認了正式資源挹注的可能性落空之後，沉重的負擔再度地回到朱蒂小姐身上，儘管最後，朱蒂小姐仍期以柔性訴求向AIT官員表示：「他是你的同胞，除了他願意且可以回國一途之外，難道在台灣，真的就沒有你們可以提供的協助嗎？」但無奈，朱蒂小姐得到的仍然是AIT官員一貫的回覆...。
知悉外交部與AIT的回覆之後，社工已無暇去感嘆西方人面對自己同胞遭遇困境時的淡漠與無感；此時，如何去同理因求助無門，因而心情跌落谷底，倍感挫折的朱蒂小姐才是社工關注的焦點。感同身受的社工理智線很快地就被拉回了現實，因而腦海很快的就閃過一個念頭－「外國人幫不了的，就讓台灣的民間慈善團體來幫吧！反正布朗先生現在人就在台灣，除了台灣，現在的布朗先生哪裡也去不了了呀！況且，在沒有美國提供資源之前；其實，台灣老早就已經在幫忙了！不是嗎？」思慮及此，社工除了不忘竭盡所能的再給予朱蒂小姐支持、肯定與同理之外，也立馬邀請朱蒂小姐一起討論如何協助募款及分工事宜；隨後，在社工積極的聯繫及轉介之下，也馬上獲得諸多善心人士以及慈善單位的回應及允諾，順利的在布朗先生出院當天，募集到了不僅足夠支應布朗先生醫療費用，也足夠支應看護費的善款，除此之外，就連布朗先生日後長期的機構安置費用也都有了著落。可見台灣民間慈善的力量有多麼的強大；台灣人的善心有多麼的豐沛。在這個疫情肆虐的年代，我們不僅有口罩國家隊做我們的後盾，我們還有愛心國家隊為我們做最好的國民外交!因此，我們真的可以很驕傲的說:「Yes, Taiwan not only can help! Taiwan does help! Taiwan is helping!」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