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護理部 5C病房 游瓊瑤護理長
當生命的樂章越接近尾聲，該如何做結尾的選擇總是令人陷入兩難。許多家屬傳統觀念都會希望醫師開愈多藥、打愈多點滴堪稱盡力醫療，即使到了疾病末期，為病人插上鼻胃管、打上點滴也無法改善營養及水分的吸收，也要盡力一搏，造成病人痛苦，而病人不想讓家屬失望，只能被動接受無效醫療，使得病人無法以自己想要的樣貌與世界說再見。因此，盡早做準備才能讓病人得以「善終」，家屬得到「善生」。
54歲的王小姐，108年發現左側乳癌復發，並有腦部及骨頭轉移，因為對於化、放療副作用不堪負荷，王小姐與其先生及孩子討論後決定接受安寧療護，希望在生命的尾聲能過得舒服、有尊嚴些，不再受積極治療副作用而折磨得不成人樣。此外，也希望能停止點滴，不讓自己的身體因為輸入許多身體無法吸收的水分而水腫、變形而難受。
當王小姐的母親及兄弟姊妹知道了王小姐因腫瘤關係進食量非常少，甚至拒絕點滴，十分不捨，因此，大家輪番上陣勸說，希望她能繼續靜脈注射，甚至放置鼻胃管，繼續灌食，提供身體水分及營養。王小姐知道如果不同意母親及兄弟姊妹的建議，他們必定會很擔心、焦慮，唯有放置鼻胃管及繼續靜脈注射他們才會安心。對於娘家人反覆鼓勵病人放置鼻胃管及繼續打點滴的建議，王小姐虛弱的身體已無力氣向娘家人解釋為什麼她選擇拒絕，她只能無奈且被動地接受娘家人建議，王小姐也知道如果她不接受，娘家人必定不能諒解先生，認為先生沒有盡心照顧。
安寧團隊成員了解了她的為難，也明白了家人的不捨。護理師、社工師、藝術治療師、志工，安寧病房團隊的每個成員鎮日穿梭在他的病房傾聽與陪伴，了解王小姐的娘家人的擔心與焦慮，也找時機確認病人想法，探詢未完成的心願，以及病人面對死亡的準備程度，最後由主治醫師展開家庭會議，並促進家人共同談話，說明人體疾病、衰老的自然過程及「臨終脫水」得到的舒適。經過安寧團隊成員一番努力，最後王小姐的娘家人能理解並尊重她的選擇。醫護人員用「減法」慢慢減去點滴注射量，王小姐的水腫也漸漸得到改善，體型回到原來的樣貌。大約一星期之後，病人向家人綻出笑顏，道歉、道愛、道謝、道別，旋即陷入混亂的意識，然後昏睡便離開了。
病人離開後隔天，家人到護理站來辦理離院手續，情緒平穩、欣慰的告訴安寧團隊人員：「病人離開前都跟家人說了話，也洗了澡，然後安詳地睡去，所以離開時沒有痛苦的樣子，表情很祥和也很美，是他自己想要的樣子。」
安寧緩和療護越來越受大眾的重視，安寧的概念逐漸普及社區，民眾也常會主動與醫療人員討論疾病末期的照顧方針。但是仍有許多人仍存有「沒有鼻胃管也沒有點滴，無法進食，病人會沒有元氣」、「不讓病人灌食會讓病人餓著走，將來會變餓死鬼」等觀念，因此，希望病人即使不能經口進食，也要用鼻胃管灌食或打點滴，不能餓著。臨床上，許多臨終的病人仍插著鼻胃管灌食，值得我們思考的是，如此的作法是滿足家屬的需要還是病人的需要，針對疾病末期的病人要不要用鼻胃管灌食，要考慮病人的餘命、對病情是否有幫助、病人的意願及能否改善生活品質等因素。
何謂安寧療護?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的規範，安寧緩和醫療照顧是提供罹患無法治癒疾病的病人，積極性的全方位照顧。安寧療護創始人桑德絲（Cicely Saunders）醫師也詮釋安寧療護的真諦：「我們會盡一切努力，幫助你安然逝去，但也會盡一切努力，讓你好好活到最後一刻」。安寧療護不以治癒疾病為目的，而是以積極減輕病人的身、心、靈痛苦，同時，也以家屬的身、心、靈安適為照顧目標。將死亡視為生命自然週期的一部分；它既不是延長生命，也不是加速死亡，安寧療護的目的是提供疼痛控制、緩解不適症狀和靈性與情緒支持，幫助疾病末期病人在生命結束前活得舒適且有尊嚴，盡可能提升生命品質，也幫助家人度過病人生病與其身後期間所遭遇的種種壓力，因此，安寧療護必須落實全人照顧才能使往者「善終」、生者「善生」，讓生、死兩無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