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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社會服務室 李瓊音社會工作師
每天清晨病房交班時間,總是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獨自悄悄的走進病房區, 經過正在教班的護理站,偶與交班中的工作人員眼神對焦,便會禮貌性的微笑點頭示意”你們在忙,不打擾了”,好像已與工作人員培養了絕佳默契似的, 直接走進病房看病人、等醫師查房, 之後就會再靜靜地走到供家屬休息的區域或坐、或站或閱讀,直到近午其他家人到來,再交班離開。
每天到病房探訪病患的家屬不少,但像陳小姐一樣每天這麼早準時報到,但卻又不需要隨伺在側的家人卻極為少見,感覺她的存在不是為了照顧病人,而是為了讓醫療團隊可以隨時找到她。由於病房的屬性特殊,社工主動探訪病患家屬不顯突兀,觀察了幾日之後,我決定上前關心她。
陳小姐表示,她每天準時出現在病房的主要原因的確不是為了照顧病人,而是為了避免之前失智的父親在機構中一時悲中從來,脫稿演出哭訴家人棄之於不理,護理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縱使才看到某家屬前腳離開,仍急電家屬,但家屬卻陰錯陽差漏接電話以致讓病人哭了一下午的”人寰悲劇”不再上演,因為心力交瘁的病患家屬已經禁不起再一次的被貼上”家屬漠不關心”的標籤。為此, 便開始了陳小姐一家排班陪伴病患的日子, 無論是在機構抑或住院中已雇請了24小時看護照顧亦然…。
此外,為了”洗刷”莫須有的”不關心”罪名,陳小姐對護理師隨口給的善意建議"常帶失智病患外出走走可以給病患較多的刺激對病患病情有幫助”也唯命是從,只要病患病況允許,天氣良好,陳小姐也會克服萬難,獨自推著輪椅陪伴失智的父親走在舉步維艱的人行道上到鄰近公園、台大校園等地散步。儘管過程當中有許多的怵目驚心,陳小姐仍樂觀的戲稱這個經驗為”城市歷險記”。
約莫一個多小時的談話, 陳小姐分享了病榻上父親的罹病經過,病人及家屬面對疾病診斷的調適、病患體能衰退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奈與心疼,以及隨著照顧需求改變之後家庭動力的變化…等心情,我除了驚艷陳小姐言談間豐富的語言詞藻之外,其極細膩的感受力與觀察力,更讓原本單純只為表達關懷與建立關係的我開始反思？身為專業人員的我是否也常只站在專業的立場提供建議,但卻忽略了執行面及可近性的問題？如同護理師照本宣科的建議,但卻忽略了環境是否提供身障者及陪伴者輕鬆外出的友善環境支持？是否我們也經常輕描淡寫的給建議,但往往也給家屬帶來了莫大的壓力而不自知。這對對話也讓我聯想到曾經處理過一個醫病關係緊張的個案:家屬前來投訴某醫師,因為病患開完刀需要開始下床練習走路,主治醫師查房看到家屬便說:「來,你來,以前是你爸爸背你,現在爸爸生病了,應該換你背他了」。未料家屬勃然大怒前來投訴道:「縱使有首歌叫”我的家庭真可愛”但不代表每個人的家庭都可愛, 你們可知道今天我能站在這裡照顧這位從小到大未曾對我擔負過扶養照顧責任,但卻長年對我拳腳相向的父親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嗎？每個家庭都有他的故事和家庭動力,請不要以自己的立場或價值為標準作業辦法,認為所有的家庭都是父慈子孝的觀念太不食人間煙火,那會讓不是在這種劇本下生活或長大的家庭及成員倍感壓力及受傷害」。
回想起當時家屬的憤怒,以及陳小姐的經歷,都是病人及家屬一次又一次的用他們的生命故事在提醒和教導從事助人工作的我們,平時除了努力培養知能及發揮專業之外, 也應該要跳脫單一價值的思維及溝通模式,才能培養出對多元文化價值的彈性思維與包容力,進而做到對不同族群及服務對象的根本尊重,以及真正有溫度的同理與感同身受。 |
